距離

“看海像你，看云像你，世間萬物皆是你，無可躲。”姥爺，你和我隔著三十二公里，身位于北京城的兩端，依舊能使我在每時每刻想起你。一個擁抱，一段對話，一頓發足以立刻讓我的心飄到三十二公里外，攤在你的懷里。

三十二公里，是你在地鐵上奔波的兩小時。

我獨自一個人在家，爸媽都出差了。你說怕我孤獨，在地鐵上奔波兩個小時來找我。我聽到了清脆的門鈴聲，我跑過去開門。你撐開雙臂，讓我的頭靠在你那寬大的，宛如避風港的胸脯上，任我的手摟在你的脖子上。你的手輕輕地搭在我的頭上，輕撫我的頭發。“寶寶，寶寶，我來了。沒有爸爸媽媽你也可以安心了。”姥爺啊，你明明知道我當時都快上初中了，小名也不再是寶寶了，你也依舊改不了口。你懷中的氣息溫暖極了，我心中的一切不安與焦慮都瓦解了。那是最美妙的一次擁抱。

三十二公里，是我乘車顛簸的一個多小時。

我在國慶假期去看你。你照例拎著個鳥籠在小區花園里與其他幾個老大爺聊天。我之前一直以為你們不過是幾個北京老大爺在躺椅上來個“葛優躺”，逗逗鳥。直到這次我聽到你們站成一圈，從小區規劃談起，接著社會上爭議性新聞，再到教育改革，最后甚至談起國家經濟規劃、走向。我看你們站得筆直，眼神鎮定。有時還手舞足蹈。真使我又震驚又好笑。我本以為你從始至終是個溫柔和善、閑情逸致，只顧家的老頭兒，忽然發現你的思維敏捷，言語絲毫不含糊，也挺震驚的。但你又話鋒一轉，拉著我的手走上回家的路，語調輕輕地，那么柔軟地問我想吃什么。那可真是我印象中最深的一次談話了。

三十二公里，足夠你做一頓大餐。

出家們時，我給你打電話。到你那兒時，就能享受到美味的飯菜了。那個初夏，你穿著一條輕薄的長褲，非常抱歉地對我說，你膝蓋不好，不能穿短褲漏出膝蓋。所以在廚房太熱，沒辦法做很多;你牙口不好，可能食物有點兒軟爛，叫我不要介意;你胃不太舒服，大夏天的，也不能同我一起吃涼的。你為什么要抱歉啊!我并不想吃很多，我不想吃硬的，也不想吃冰的。我跨越三十二公里只想跟你見見面說說話就好了。可這些話溜到嘴邊卻只剩下了一句：“沒事兒。”那可真是一頓情感交加的飯。

三十二公里，是我與你——我親愛的姥爺所隔的距離。但你一定能感受到我其實一直在你身邊，就像你的愛也一直在我左右一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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